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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寻(同题征文·短篇小说)_4

日期:2022-4-30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
【一】

做女人难,做离了婚的女人更难。这句话用在冰身上是最贴切了。默默走在灯火闪烁的大街上,她努力地想,努力地忘记一切。为什么?和她在一起共同生活了七年的老公走了。也许是自己错了,根本不应该和他在一起。在一起就意味着磨合,磨合不到一块就要散。聚散两依依,不如不聚,散了更难受。

冰脚步沉重地走进家门,黑洞洞的房间,让人感到窒息。冰抬脚甩掉高跟鞋,踉踉跄跄走进客厅,也不开灯,一下子瘫软在地板上。她把头深深埋进臂膀里,泪水无声地流下来。窗外,风轻轻吹进来,轻纱般的窗帘随风起舞。轻柔如水的月光洒进屋里,照在冰的身上。冰抬起泪眼,想问一问黑夜,这一切是自己错了吗?

往事一点一滴回到脑海。那一年,冰大学毕业,来到一个小县城政府机关工作。冰的个子不高,微微有些胖,但不影响她的身材。白皙透红的肤色,如娇艳的桃花。她很爱笑,一笑起来,花枝乱颤,整个人仿佛掉进了笑海里,和她的名字一点也不配。冰很冷的名字,但是,她的人却像火一样热情。在学校的时候,就是一个开心果。冰有着男孩子一样的性格,豪爽、大气、爱交朋友,丝豪没有小家碧玉的风范,是个标准的男人婆。和她打过交道的人都喜欢她。她和男同事们以哥们相称,高兴起来,就请同事们吃饭。不高兴的时候,她会上到屋顶大声呼喊,一直到筋疲力尽。有一男同事看到就逗她:“跳啊,跳啊,你倒是跳啊,跳下去,一切烦恼就没有了!”冰气呼呼道:“你先跳,你跳下去,我就跟你跳。咱们做一对冤死鬼。哼!什么人啊!”那同事吓得灰溜溜地跑了,惹得众人都笑了。她就是这么一个大不咧咧的人。走到哪里,哪里就是笑声一片。

小时候,由于上学晚。从学校毕业回来的时候,冰已经是26岁的大姑娘了。父母急着给她到处张罗找对象。冰倒也不急,因为觉得自己才开始工作,想干出点成绩来再说。刚进单位,好多事情还不懂。

但是,拗不过父母的安排。冰和父母老朋友的孩子见了面。那男的家境很好,个子很高,很老实的模样。印象还不错,只是不太爱说话,很内向的一个人。他们接触了半年后,就在父母的催促声中仓促结婚了。

由于冰的性格外向,经常和同事们说笑,把同事们当哥们。所以,单位的同事们都喜欢她,都爱和她开玩笑,知道她从不计较。如果有事,冰几天不去上班。同事们的电话不断,都是关切的寻问。

冰的老公叫浩,是个小心眼的人,他看不惯冰整天嘻嘻哈哈的,不像个女人。更烦冰单位的同事动不动就开冰的玩笑。他整天疑神疑鬼的。总是害怕冰在外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。他动不动就跟在冰的后面,像个特务一样监视冰的一举一动。有时候,干脆守在冰单位门口,如果看着冰和哪个男人出来,火就不打一处来。日子就在猜忌和憋火中度过。冰是个大不咧咧的人,丝毫没有觉察。只觉得浩是个有事不爱吭声的人。

第二年,冰的孩子出世了,是个女儿,白白胖胖的,很招人喜爱。冰休完产假,便将孩子让母亲带着,去上班了。生完孩子的冰,比以前更加丰盈美丽。那身材更是凹凸有致,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花,芳香迷人,冰的嘴角荡漾着甜甜的笑容,如同一潭清泉,透着亮,透着美,清新甘甜。无论走到哪里,男同事们都爱和冰说几句,冰比以前更迷人了。有的同事瞎开玩笑道:“冰啊,你的女儿真漂亮!可是不像浩啊。浩的皮肤很黑,你女儿却像雪一样白。哈哈……”说者瞎开玩笑,可是却被暗中偷偷监视冰的浩听到,浩的心中如挂了一层冰霜难以融化。

在冰休完产假又去上班的日子里,局里又调来一位新局长,是从下面基层选拔上来的。四十多岁了,是个精明强干的人。办起事来雷厉风行,说话果断,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。机关好多人都怕他。这位局长姓蒋,名云天。深深的两道浓眉下面,是一对敏锐的眼睛,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世界。老是板着脸,没有一丝笑容,是个外冷心热的人。冰天生爱开玩笑,背地里给新局长起了新外号,叫人家是雷振子。这雷振子是从基层上干上去的,对于基层的事情很了解,是一位说一不二的人物,所以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。

有时候,开机关大会,那蒋局长在会上骂人。骂得性起,拍桌子骂娘。整个会议室很安静,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。大家知道,蒋局长如果骂人,那一定有人要倒霉了。这局长是六亲不认的。以前有几个在单位混日子的人,如今都小心翼翼了。生怕哪一天让蒋局长抓着小辫子,扣奖金不说,光是那大会上一通臭骂,就让人受不了。那脾气骂起人来,没有重复的话语,骂得人脑门直冒汗。

因为冰在办公室工作,经常有文件要蒋局长批示。冰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。蒋局长总是眼也不抬地在文件上把名字签了。赶上心情好的时候,还问问冰家里的情况。时间长了,冰也不觉得蒋局长可怕了,还觉得他人挺不错的。后来才知道,这位局长其实也挺苦的。老婆得病前年过世了,只有一个初中的儿子在身边,内心也是很凄苦的。冰没事的时候,也去打理一下局长那乱得不像样子的房间,洗洗衣服,没女人的房间真是连下脚地都没有。有时候,也给父子俩做上一顿可口的饭菜。冰曾劝过云天,让他再找一个女人。不要过这样的日子,蒋云天总是无奈地摇摇头,自己的这些苦水又能给谁说呢?

时间过得真快,转眼间,冰的女儿六岁了,冰和浩的战争依然在继续,冰是个很有主见的人,什么事都自己做主。两个人常为小事吵嘴,浩的学历没有冰高,总觉得自己矮半头。日子在无味和猜疑中度过。

这年到年底的时候,由于蒋云天的出色表现,他受到上级领导的嘉奖。蒋云天陪同上级领导们吃饭,还特地叫上了冰。饭桌上,冰成了主角,很活跃地来回敬酒,有一位领导看到冰光给别人倒酒,自己却不喝,就拉住冰不放手了,给冰也倒了一大杯酒,非让冰喝了不可。冰很为难地看着这位领导说:“我不会喝酒,实在不好意思!”这位领导也有点喝高了,哪里肯依?说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。冰无助地拿起杯子,刚要喝,云天一把抢过杯子:“冰的酒,我喝了!”说完,一口气干了这杯酒。这位领导还是不依,云天连着干了三大杯,才算完事。到后来,凡是冰的酒,云天一律代喝。冰偷偷看云天,云天的脸那天如同关公一样脸皮红得发紫。

第二天冰才知道,昨天云天喝完酒后,云天的胃病犯了,住进了医院。这让冰的心很是过意不去,冰专门请了假去医院照顾云天,隔壁的病友以为冰是云天的妻子,纷纷夸云天真是好眼光,妻子漂亮又贤惠。而冰没有戳破这些,只是笑意盈盈地出去了。云天的内心深处如同海浪般荡起一阵阵涟漪。云天很是开心,病也好得飞快,住了一星期就出院了。

有一天,刚吃完饭,冰的手机响了,原来是蒋云天打来的电话,说有事。冰急匆匆放下饭碗,来到蒋云天的家里。只见蒋云天正在房间里焦急地来回走着。原来,那孩子最近迷了上网,不好好学习,整天偷着上网,蒋云天整天忙,根本不知道,直到今天老师叫去谈话才知道。蒋云天一听火冒三丈,回到家里狠狠打了孩子,却不料,孩子脾气倔,跑不见了。蒋云天对冰说:“帮我找找吧!你经常照顾他。那孩子听你的话。”冰点点头。他们分头去找,找了几条街也不见那孩子的影子。

真是急死人,那天已是寒冷的冬季了。冰和蒋云天却跑得满头大汗,蒋云天一时没了主意,站立在寒风中,神情沮丧,颤着声对冰说:“这孩子妈死的时候,就不放心她的儿子,让我好好照管他。我从来舍不得打他。事事都顺着他。没想到他竟成了这样,我给他在地下的母亲怎样交待?”说完,这个大男人竟流下了眼泪。冰知道这个男人为事业,为孩子受所的苦。冰轻轻走过去,把手帕递到蒋云天的手中。蒋云天接过手帕狠狠地擦着眼泪,越擦眼泪越多,冰心底那颗最柔弱的心在颤抖。她想安慰这个男人,但不知怎么做。蒋云天好像要把所有的苦都发泄出来,他痛苦地捶打自己的头。

冰再也看不下去了,对蒋云天说:“别这样,你这样也无济于事,我们找孩子才是最重要的,我们一起找孩子,别难受了。”蒋云天明白,这几年来,冰一直在默默帮自己。如果没有冰,他不知道怎样过。此时,天空阴云密布,天空中猛然下起了雨,大颗大颗的雨水仿佛凑热闹一样肆意地下在蒋云天的身上,雷声从天边一路响过来。蒋云天想到不知在何处的儿子,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,都齐刷刷地滚落下来,这个刚强的汉子再也控制不住了,他一把拉过冰,紧紧抱住了冰。冰很慌乱,她用力推开蒋云天,但是,她越推那双手越抱越紧,冰无力反抗了。云天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要把冰全部融化,冰慢慢融进云天那火热的怀抱。正在这时,尾随而来的浩看到了一切。他什么也没说,强忍着怒火掉头走了。

当冰回到家的时候,已经是半夜三点了。蒋云天的孩子找到了,那孩子竟跑到他母亲的墓地跪着。爷俩在墓园里抱头痛哭,冰也跟着哭了,孩子在他母亲的坟前答应蒋云天,从此不再上网了。冰终于松了一口气。此时,冰已是筋疲力尽了。蒋云天送她到家门口,蒋云天依依不舍的眼神告诉冰,他已经离不开冰了。

那一夜,很平静,浩什么也没说,浩却一直睁着眼睛发呆。

第二天,早上起来,浩怒气冲冲收拾着自己的东西,冰上来阻止他,浩一个耳光打过来,打得冰嘴角出血了。浩还不解气,拉起冰的头往墙上撞。冰浑身瘫软在地上。浩嘴里骂着冰:“你这个坏女人,你本来就不是好东西,咱们离婚!”说完,提着行李包扬长而去。这一场婚姻就此结束了。

【二】

浩带着伤痛远走这个令人伤心的城市,他想好好静静,他不容冰的解释。他什么也不想听,什么也不想看。只想远远地逃避这一切。浩的内心很自卑,自己也许根本配不上冰,冰一直很优秀。这些年来,自己成天提心吊担地防范着冰,没想到,冰还是爱上了别的男人。一切都是个错误。不如给冰自由吧,也给自己一个解脱。此时,一首歌传来:“爱她不如放了她,爱她不如成全了她……”

冰陷入苦恼之中,冰知道浩的父母对浩从小家教很严的,浩是个骨子里很传统的人。浩有很强的自尊心,这么多年,无论什么事都是冰自己拿主意,很少和浩沟通,浩也许一直都在忍耐着自己,只是没有说出而已。这次的事,就像导火索,终于引爆了战争。浩坚决与冰离了婚。冰知道,她无论再说什么,浩都不会相信,唯有时间可以考验一切。

冰不再大声开玩笑了,单位里的同事也看不到冰那开心的笑容了。

蒋云天看到冰不开心,更加心疼冰,更加对冰呵护有加、温柔体贴。但冰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她有时候很茫然,她不知道自己对蒋云天是不是爱。如果不是,为什么,她总是乐意为云天做任何事情。如果是,她的心中依然会想起浩。冰自己也说不清楚。每天行走在上下班的人流中,看着那十字路口的红绿灯,看着神色匆匆的人们,她感到无助和迷惑了,不知道自己该向哪边走。每天回到家里,每每看到孩子天真可爱的脸孔时,心中总会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涌出。孩子那稚嫩的声音要找爸爸,那闪烁着天真的眼睛里带着询问。冰无法回答孩子,自己真是一个坏女人吗?自己真的逼走了丈夫吗?冰深深把孩子拥入怀中,泪水夺目而出。

周末的晚上,蒋云天怕冰寂寞,带了几个朋友来吃饭。蒋云天知道冰的厨艺很好,几天不吃冰做的饭菜,心中就会没着没落的。冰是个热情的人,对朋友总是很好的。冰忙里忙外,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,有红烧鸡块、酱爆大虾、鱼香肉丝……还有冰拿手的小馄饨,就是将小蘑菇用鸡汤入其味,然后和虾仁剁碎做成馅,用面皮包成很小的馄饨。下在浓香的高汤里,点缀各色的绿色蔬菜。蒋云天的朋友李子吃着可口的饭菜,羡慕地看着云天,打哈哈说道:“云天,好有福气啊!有这么能干的老婆啊!”蒋云天嘿嘿一笑道:“今生得冰,知足了!”说完,含情脉脉盯着冰看。冰急忙转身进了厨房,去看火上炖着的鸡汤。

吃过饭,蒋云天提议打麻将。几个人刚好够一桌。摆开了桌子,几个人酣战起来。冰收拾完碗筷,坐在蒋云天的后面看打牌,蒋云天的手气很背,没有和一把。他心不在焉地打着麻将牌,眼睛却不时地盯着冰的脸。正打着,有人打电话过来。旁边的朋友李子戏谑地说;“下去吧,云天,你那臭手一把也没和牌。让冰打吧!”云天笑着起身,把冰塞进椅子上,轻轻在冰耳边小声说:“冰,给他们点颜色看看,我的冰不是吃素的。”说完,转身到另一个房间去接电话。

冰的手气很好,连和了几把。云天的另一个朋友笑着说:“冰,厉害啊!冰如今是攀上高枝的鸟儿了,怪不得手气这么好。云天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啊!跟了云天,你这辈子可是吃香的、喝辣的。”说完,哈哈笑着。冰觉得这话很刺耳,脸上火辣辣的,好像有人抽了自己一耳光一样。此时,云天已打完电话,处理完手头的事情,走过来拥着冰的肩膀问:“怎么样,冰?”冰急忙起身说:“我去给你们倒茶。”然后逃似的离开了麻将桌。来到洗手间,冰卸下了自己的伪装,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。望着镜中的自已,冰知道自已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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